林麗莎在爬格子

深夜的航班 熄燈後 巡視客艙

發現坐在左前方角落的老先生

佝僂的身軀 戰戰兢兢地坐位子中央

不倚不靠 只是睜著雙眼 在黑暗中看得出神

我彎下身 蹲到老先生座位旁

問他怎麼不睡 要不要幫他調整座位 

或是給他選部片子看 還是吃些東西

老先生苦笑說是脊椎末梢疼 連帶雙腳也不舒服

眼看飛機還要數個鐘頭才會降落 怕他老人家受折騰 

問他有啥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老先生表示老毛病了 自我調侃說真要幫忙

就來根槌子 給他來個“當頭棒喝“ 可能會好過些

既然幫不上忙 就陪他聊聊天 轉移注意力也好

老先生說這趟來香港 是去看60多年前他和妻子結婚的教堂

今年已87歲高齡的他 幾年前老伴過世後

每年都會重返舊地 看那和結婚當天一樣 從未改變過的殿堂

年輕時在軍中服務的比爾 1949年派駐香港

在一次聯誼中 認識了他生命中第一個 也是唯一的女孩

他口中聰明能幹的香港女孩 南西 

同樣也在軍中服務 不僅說著流利的英語

擅長數字及射擊打靶 更曾奪得香港射擊冠軍

交往沒多久 比爾就被調駐到韓國

臨別前 兩人立下婚約

18個月後 在碼頭等待比爾歸來的南西

身穿自己設計的婚嫁裳及頭紗 帶著她為比爾訂製的西裝

當晚 兩人直奔教堂 共結連理

牽起的雙手 一過就是ㄧ甲子多的人生

說著說著 老先生秀出皮夾內的照片

那是南西人生中第一張照片

他一直帶在身邊 不論到哪

妻子過世後 老先生獨守兩個人的家

家中每個房間 每個角落 都擺了南西的照片

彷彿她從未離開過 一直陪著他

（除了廁所之外 老先生笑說南西不需要看他辦事）

聽著老先生回憶常年往事 述說對妻子的思念

我不知幾度在黑暗中濕了眼眶

暗自慶幸老先生堅持不要開座位上的閱讀燈

幾個鐘頭飛機落地後 扶著老先生坐上輪椅 目送他離去

希望老先生下段航程順利 多少小憩會兒

說不定 能在夢中見到他的小女孩 南西